今日快讯:杭州,被裁员的丁克们正忙着度假

空气漩涡几乎无处不在。但当一个简单的空气漩涡时速达到300多公里时,便足以撼动一座城市,正如一个在急速变化的大公司。


(资料图片)

风起杭城。2023年后,“阿里都扛不住了吗?”的问话不断在互联网人间相互试探和询问。5月23日,阿里云裁员7%的消息将这份情绪送上了高点。财报显示,最近一年,阿里员工减少了近两万人,仅在今年*季度,就减少4524人。

阿里对于杭州意义特殊。在这座城市中,它还拥有众多的依附者和效仿者,几乎每一个大动作,都会在城中形成学习的风潮——包括向社会输送人才。

漩涡之中,冷暖自知。焦虑带来的反射动作是节衣缩食,很多人在今年砍掉了度假买房甚至是购置新装的计划,也有人满怀期待,只等赔偿金到账就去周游世界。构成分界线的因素有很多:家境、心态、人生规划等,但生活中没有太多杠杆的人,确实在漩涡中拥有了不一样的状态。

01、“漂亮宝贝被裁了”

一年内,金子为自己拉了两条横幅,从“漂亮宝贝不干了”到“漂亮宝贝被裁了”。真实的情绪与横幅上的文案正相反,*次,焦虑难熬,第二次,热情拥抱。

情绪的转变经过一番周密的计算。

职场上,金子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项目统筹,月薪15000块,阿里是公司最重要的大客户。生活中,金子已婚未育,是立场坚定的“丁克”。

金子和爱人都是北方人。30年前,父母赶着北方工业化的浪潮投身体制,五险一金算是当地城市的高配置,未来养老不太需要担心钱的问题。30年后,金子和爱人先后来到杭州,成了互联网公司的打工人,工作5年后,两人在裁员前的家庭月收入是5万块,房贷3000块。

他们赶在2018年杭州房价起飞前上了车。房子在滨江,是一套小两居,双方父母出首付,小夫妻自己承担月供,这是一些新“杭漂”的标准模型。

今年5月,金子被裁员,同时折现了年假和调休,总计获得36832块。金子的爱人同样曾供职于互联网公司,做出行业务,是程序员,在职时,工资是金子的2倍,今年2月,比金子提前一步获得了6万块左右的赔偿。

这意味着,2023年过了还没有一半,两人已经靠裁员净赚10万块。加上过去二人薪资高,消费低,手里还有近100万的存款。

这让漩涡中的金子获得了底气。最近几年,穷fire和数字游民的风吹得很大,豆瓣上到处是前辈们的经验贴。早在被裁员之前,她就对照经验贴,细细计算过未来的硬性开支和风险,得出的结论是:两人就此“躺平”不是梦。

金子甚至开始期待裁员的到来,并和爱人商量,等赔偿到账,就开车从长三角出发,一路北上,玩回老家东北再折返。

裁员的日子到了。

金子为自己张罗了一场“庆功宴”。上一次被裁员时,她在打印店定制过一条“漂亮宝贝不干了”的横幅,发泄心情。这次,她又找了过去,定制的横幅内容变成“漂亮宝贝被裁了”。随后,她在几个好友群中群发消息,“裁了裁了终于裁了”,附上一只粉色小猪在追鸭子的表情包,呼朋唤友聚餐庆祝的讨论,在群里形成一派热闹景象。

另一位互联网从业者夏夏对裁员也看得很淡。夏夏今年30岁,曾是一家电商公司的直播运营,相比金子夫妻俩,她工资不算高,工作6年,到手月薪不过13500块,但作为吃住都在家里的杭州本地人,这些钱也够生活了。

2022年秋天,夏夏遭遇了裁员,在职两年,她获得了3万块左右的赔偿。低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投身到飞韩国行程的研究之中。

这位对职场没有太高期待的杭州女生,对韩国男团的期待比较高,*的一个男团是来自SM公司的NCT。疫情前,每年都要飞去韩国看几次演唱会,有时候,看完演唱会还会顺便做个医美。

疫情三年,韩国签证都过期了,过去一起飞去韩国追星的朋友们有些也离开了杭州,再次出发,夏夏开始重新准备。这趟出行,她打算一切都按照能力范围内的上限规划,致力于将赔偿金消费完。

夏夏还没有结婚,但她已经做好了今后要丁克的打算。养活自己,是她赚钱的全部动力。

二人并非个例。2023年1月17日,国家统计局发布了2022年人口数据:全国总人口比2021年末减少85万人,新生人口是956万人,死亡人口则有1041万人,自然增长率为-0.6%。

人口数量的降低成为趋势,原因不言自明。社会竞争压力大,育儿成本高再叠加收入的动荡,很多年轻人选择舍弃生育,及时行乐。2017年,国家卫计委曾对全国生育状况进行抽样调查,结果适龄夫妻不打算生育孩子的*原因是“经济负担重”,占比达77.4%。

金子定制横幅时,打印店的老板还记得这位老客户,接订单时发来一连串“哈哈哈哈哈”的回复。他告诉金子,这是自己今天接到的第三个关于“失业”的订单了。其中一个是“大顾客”,一口气订了三条,彩喷,贴照片,主打一个壕气,文案是“恭喜XXX去度假!”

表面上,公司遇到生存危机,大家依依惜别,背地里,有人期盼已久,等着赔偿一到账就要去度假。

02、杭州职场人的*课

别给人生加太多杠杆。这一点,杭州职场人领悟的时间或许会比其他地方早一些。

夏夏还记得自己*次遭遇裁员时候的情景,发生在2018年,那是一家做美颜相机的互联网公司。*周,负责人还在周会上和大家一起规划业务,讨论如何做大做强,第二周,夏夏和同事们就被一起裁员了,当场走人,不仅没有赔偿,就连工资至今都没能结清。

像是被一团巨大的云朵挡住了视线,戏剧性的扭转让夏夏陷入迷茫。晚上,她彻夜刷着各种社交平台以放弃思考。刷着刷着,她发现了意外之喜,比如一些博主关于劳动法的科普,尤其在入职和离职期间。尽管那次被拖欠的工资她没能追回,但在下一份工作中,她的知识储备已经充足了起来。

随着2020年后的互联网降本增效浪潮,这些知识逐渐变成了必需品。社交平台上,年轻人热情分享者这些科普知识,随之一起增多的,还有关于如何降低生活开支的内容。夏夏也立刻行动起来,先是用地铁代替了打车出行,随后,接连取消了买房和买车的计划。她甚至想过离开老家杭州,换一个更便宜的城市生活。

更多更直接的信息,来自身边的真实案例。

电商从业者叽喳从“前辈”身上悟到了不少生存之道。2021年,29岁的电商从业者叽喳面试了一位39岁的候选人。这位候选人曾在淘宝天下供职10年,在接连不断的“裁员浪潮”中失去了工作,坦率解释愿意来面试的原因是要抚养孩子。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除了要为生活付费,那场面试让叽喳感慨良久,坚定了她未来丁克的想法,也让她想起了初来杭州的一个细节。

2020年初,叽喳从深圳搬来了杭州,面试的*家公司是阿里。

“你要么学历很高,要么能力很强,肯定是的,别谦虚。”发出评价的是一位40多岁的司机,当网约车司机得知叽喳是要赶去阿里面试时,不时通过前边的后视镜向叽喳投去羡慕的目光,甚至不忘“拉踩”一波隔壁的网易:“网易现在就不行了,福利和给钱都不如阿里,员工加班打车都抠抠搜搜的。”

在过去的杭州,进入阿里工作被看作另一种形式的“上岸”。叽喳记得,刚来杭州时,她上完普拉提课后,两位一同上课的年轻母亲在谈论,如何能让自己的孩子长大后进入阿里,她没能控制住的向二人投去了震惊的目光。

但叽喳让司机失望了,她没有拿到阿里的offer,转而去了另一家电商品牌,并在之后与那位39岁的候选人相遇。

叽喳来杭州是与男朋友拉扯许久的结果。2019年前,叽喳的男友在杭州做程序员,叽喳在深圳做服装主播,这也是他们各自读大学时的城市。接受搬迁的一方,除了要面对暂时动荡的职场生活,还要“断舍离”自己过去的朋友。

从数据上,说服叽喳的理由是杭州良好的市政服务和不断涌入的人口。

凭借过去几年互联网的蓬勃发展和良好的市政服务,杭州在本就经济发达的长三角中脱颖而出,吸引年轻人的到来,其中,不少在一线城市“卷”累的年轻人试图来这里喘口气。2020年,杭州新引进35岁以下大学生就有43.6万人,净流入*,并成为了许多新潮流的发酵与孕育之地。

更现实的原因则是,叽喳在杭州的男友赚得更多,几年前就买好房子。以及,两人在恋爱前,便知道彼此是坚定的丁克。

主动拥抱丁克的男人不多,抓住了可不能轻易放弃。在离开深圳前,叽喳这么安慰前来送行的朋友们。

03、江潮

不止是杭州,互联网的潮退是逐渐传导在不同的城市和岗位。*,运营与客服被裁时,人们讨论的重点,是关于这两个岗位没有核心能力的质疑;紧跟着,市场和供应链开始裁员,警惕的声音慢慢出现;直到现在,被视为掌握核心能力的技术人员也遭遇了裁员。

很早之前,孔飞力在章节《民众意识中的盛世》中写到:

“我们最难以判断的,是‘盛世’在普通人的眼里究竟意味着什么。人们对于生活正向何种方向发生变化,是变好还是变坏,是变得更安全还是更不安全等问题的态度,同我们期待在经济发展时会发生的情况,可能大相径庭。从一个十八世纪中国普通老百姓的角度来看,商业的发展大概并不意味着他可以致富或他的生活会变的更加安全,反而意味着在一个充满竞争并十分拥挤的社会中,他的生存空间更小了。”

最初,金子并不是一个态度鲜明的丁克。变化是一步步发生的。

在互联网高速发展的那几年,金子还是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她记得,当时已婚已育的前辈们喜欢谈论的话题是杭州新开的楼盘和私立学校的学费,其中20万一年的幼儿园让她印象深刻。那时的金子刚准备买房,20万被她在脑海中换算成了可以10平米大小的房间。

后来,结了婚的金子夫妇,在未来科技城附近买到了每平米2万的房子——即使在2017年,这样的价格也不可能买到杭州市中心,学区房就更没戏了。但这已经是夫妻二人拼命工作的结果,他们开始考虑,不要再让未来有大额支出。

因为小区靠近阿里园区,金子发现,附近商场里,时常能看到针对阿里员工推出的活动。多多少少地,这让阿里员工的光环又多了一重。

正如“未来科技城”的名字一样,这片区域曾经被认为充满商业潜力。但现在,房价已经在动摇。一位杭州的中介感受到,从2020年后,未来科技城周边的房子就进入了买方市场。不久前,一套阳光城未来悦MAX的房源仅以3.5万元/平米出手,较6.5万元的买入单价已接近“腰斩”。

越来越多的买家意识到,在这个连地铁还没有通的地方,如果不在阿里工作,房子几乎只能空置。而想要“上岸”不断裁员的阿里,难度系数只怕要比前两年杭州房价上涨的幅度还要大。

最近两年,本地人夏夏看着一些外地朋友到来后又离开,不免有些唏嘘。

夏夏生活在萧山区,在她的记忆中,20年前,这里还是成片的城中村,出门看到荒地的概率和看到钱塘江一样高。

2010年前后,萧山的高层突然多了起来,其中便有成为云集着大主播们的钱江世纪城,面积大、装修好和居住者年轻是萧山新房子的统一特点。

但萧山人夏夏没赶上杭州“城中村”拆迁的造富运动,她和父母居住在自费购买的一套两居室中,没有学区,*的优点是视野好,推门就能看到钱塘江。在过去,夏夏时常和儿时的伙伴一起来江边观潮,夏季来临后,江潮会逐渐上涨,凶猛时会将岸边的观潮者一同卷入。

后来,有人在几个主要的观潮位置,都写了提示安全的标语。

但这也没能杜绝安全事故的发生——没有经历过江潮凶猛的人,永远无法识别危险来临的信号。

漩涡之中的杭州城,无形的江潮正在暗涌。轻盈者只是少数。对于多数人而言,如果躲不过江水浸湿脚面,思考退潮之后如何继续前行,才是当下更要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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