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带个「镇」,买酒需谨慎

“不少销售拿存放了十多年的酒给客户品尝,对方觉得不好喝,最后去隔壁找了点用食用酒精加香精等勾调的‘科技酒’让他们喝,客户觉得口感不错,连连点赞,以400元一斤的高价买走了,实际成本只有几块钱。”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类似这样的“奇遇”在贵州茅台镇到处流传。当这些酒被套以精致高端的外盒,再贴上“茅台镇”出品的标签,往往可以卖出成本价几倍甚至数十倍的价格,因而吸引着大量酒商来此发家致富。为了勾调出接近茅台的口感,真正的茅台酒反而沦为“调酒神器”。

有人说,茅台镇有两瓶酒:茅台酒和茅台镇酒。

作为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批特色小镇之一,茅台镇2020年共接待游客160万人次。赤水河畔的长征路上,绵延近两公里,是白酒供应一条街,数百家酱酒门店只是一墙之隔,如果要找个百货店或餐厅,反而特别难。

随意走进一家几十平方的卖酒商店,货架上除当地的品牌酒之外,什么“茅台品鉴酒”、“茅台镇酱香酒”、“茅台镇酒”、“茅合”、“赖茂”、“台酒”、“酱台”、“霍台”等等不一而足,要么傍上“茅”字,要么带“台”字。还有当地一些自主的品牌,虽然不带“茅”或“台”二字的酒,但产地均写着“贵州茅台镇”。

这里有一个更为人知的称号——“假酒一条街”。因为不少人在兜售假茅台,每瓶150到800元不等,外观上,条形码、防伪标志一应俱全,很难辨认。很多卖酒的人都知道客人一般不回头,逮着一个是一个。

酱酒的崛起,让茅台镇的GDP在贵州首屈一指,也带来了种种乱象。除了价格虚高、擦边销售,还有人通过对白酒的过度包装、以次充好设置套路,如女大学生替父卖酒、饼子上发霉的酒、祖上多少代人烤酒等,甚至还出现了“杀猪盘”。乃至于当地人也调侃,茅台带个“镇”,买酒需谨慎。

“在茅台酒这棵大树下乘凉,是很多人的习惯”,一位当地村民介绍说,对于山寨版茅台酒,或打擦边球现象,人们觉得应该的。其实,近年因为加强管控,带“茅”“台”字样的企业名字已经很难注册。

当地亦对过度消费“茅台酒”品牌和“茅台镇”形象的行为多次进行整治,同时,对酒企污染情况,掀起了一年多的环境整治风暴。在当地明确禁止生产串沙酒、碎沙酒的前提下,不少商人到周边一些地方酿制后,又暗中运回茅台镇,以“茅台镇生产”的名义对外销售,虽然劣质酒的行为有所遏制,但依旧存在。

串酒:劣质酒中的“战斗机”

杜伟拿出一只滴管,朝桌子上的酒杯里注入了几滴液体后说,“你再品一下”,记者喝了一口矿泉水,以达到漱口的目的,再次品尝时发现味道比之前更浓郁、更醇厚。记者询问是否加了香精,杜伟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加入的调味酒是十五年的茅台”,随后特别强调“不是科技酒”。

这是茅台镇数千家白酒销售商之一,门上挂着一家酒业公司的牌子,但杜伟没有酒厂,只是和酒厂合作生产,除了马路对面有一间民房作为仓库外,办公的地方就只剩下五六十平的铺面,里面摆放了一些名酒,或者销售,或者用来调酒。

杜伟说的“科技酒”,指的是用食用酒精加入各种香精直接勾调的白酒,这种酒被称为“生串”,它背离酱酒固态酿造法的标准。另外一种使用酒精放在酒糟里重新蒸煮而成的则叫“熟串”,表面上有一股浓浓的粮香味,但本质上还是酒精,喝多了容易上头,具有很强的迷惑性。

多位业内人士告诉《凤凰WEEKLY财经》,一吨食用酒精的价格在几千元,加入各种香精调制后,生串成本只要二三元一斤,是最劣质的一种,熟串的成本则为四五元一斤。

熟串的出现,只有十多年的历史,到底是谁发明的说法不一。有人说,早年经常有四川人把茅台镇酒糟买回去做翻沙酒,随后串酒炮制而出。有人说是当地一位资深酿酒师创造,如今该人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酒厂老板。但无论如何,因为串酒非常强的迷惑性,经常被不懂酒的人认为是好酒,所以成为当地劣质酒的“战斗机”。

一个酒商介绍说,废旧酒坛每个也值一二万元。

茅台镇一家酒厂的销售人员杨德坤介绍说,捆沙作为酱酒的标准生产工艺,按照12987工艺完成整个酿造,分开取出7轮次不同风味品质的基酒,耗费1年多的时间。而碎沙是将高粱完全破碎成粉状再发酵酿造,发酵过程简化了很多,取不了7次酒,一般就发酵2-3次,每年能够酿造很多批次。

“捆沙酒入口微酸微苦后味带有明显的回甘,层次分明,碎沙和翻沙酒是一种投机取巧行为,利用废弃的酒糟酿造,酱香弱了很多。捆沙每斤烤出来的成本在28元左右,碎沙和翻砂在10元左右。”杨德坤如此表示。

很多外省人因为长期喝浓香型的白酒,不习惯捆沙酒里面酸辣苦甜的丰富感,而食用酒精加工的串酒,味道相对单一而且比较顺口。甚至,有人在捆沙里放入一定比例的碎沙或串酒,就是水平一般的品酒师都无法分辨,必须是对酱酒有多年从业经验的品酒师才能识别。

贵阳市中院2020年6月的一份判决书显示,一男子请陈某帮忙加工酒,“包材由他出,我只负责购买酒水和加工成品。每瓶酒付我5元,其中2元是加工费,3元是酒水费。”其劣质酒的成本低得让人无法想象。然而,这些酒却被冠以“天朝上品”的商标,每件以120到160元不等价格出售。相关人员已被追究刑事责任。

价格混乱、掉包游戏与杀猪盘

在茅台镇,做粮食酒的人和卖串沙酒的人互相鄙视。前者认为后者为了钱财没有道德底线,败坏了茅台镇的名声,后者则觉得前者是死脑筋,因为在他们看来,串酒才拥有大量市场,而捆沙酒太贵,一般老百姓喝不起,就是仁怀市的老百姓很多都选择喝包谷烧。

“大家不要老是提串酒,因为白酒刚进入销售淡季,很多外地酒商会来茅台镇考察。”在一家酱酒聊天平台,聚集着茅台镇多家酒企的销售人员,如果有人谈到串酒,其他人就打招呼不要提,他们担心外省的网友知道其中的秘密。

在茅台镇,从事白酒行业的人大约有十万人。当地1915广场聚集着各地旅游团和商家,经常会有人和外地游客搭讪,邀请进店品酒,如果你要买多的,就带你去酒厂亲自考察。有媒体报道,这些年轻人的月薪在3万-5万左右,如果拉到大单,一单抽成可以达到几十万。

《凤凰WEEKLY财经》以酒商名义去当地一家叫“某星酒业”的公司,一位自称是“白总”的男子将记者带到一间“副经理”办公室。据他介绍,公司主推的三款酒,每斤价格分别为58元、88元和128元。这些价格包含包装器材,自己注册商标到厂里贴牌灌装,起步需要500件以上。

这样的情况在当地并不鲜见。无论在仁怀市区还是茅台镇,大点的公司会专门设立品酒室,里面放着各种样品酒,按序号进行分类,酒质不一,价格各异,贵的几百上千元一斤,便宜的只要十多元。小点的公司,一般就在办公室品酒。

品完酒,“白总”带领记者来到一楼的产品展示区,这里摆放了公司的很多样品,大多是其他人投资的“贴牌”酒。让人惊讶的是,作为厂方的“副经理”,“白总”对于白酒生产的CS以及企业执行标准等,一概不知。而且该公司一楼到四楼,偌大的办公室很少见工作人员。“白总”主动解释:因为周末,很多人都没上班。

《凤凰WEEKLY财经》获悉,就算仁怀市一些上规模的企业,其价格体系也非常混乱。以仁怀某族酒业七号酒为例,有销售人员报价每斤要88元,还有的报价109元、130元,记者向其中一位销售人员索取报价单被拒,“不对外发放,请理解”。记者走访的十多家酒企,没有一家出示过正式的价格表,全凭销售人员口头报价。

当地销售人员对客户都非常热情。曾有建筑商在仁怀承包工程后,被当地人请客吃饭,饭桌上,大家都对该人带来的白酒赞口不绝,便一共买了几十件,但把酒带回去才发现,和饭桌上的口感完全不一样。记者在某企业购买少量白酒前,将在企业品鉴的酒倒入另外瓶子带走,最后发现灌装带走的酒水与之前品鉴的有很大差异。

类似的“掉包游戏”经常在当地上演。刘品在贵阳工作,他在茅台一家酒厂贴牌了数百件酒之后,发现酒水质量比样品差,欲找对方却空口无凭。八年过去,至今还有几万元的货堆在仓库里。刘品特别提醒,“如果要做酒,一定要将样品酒封存几瓶双方签字盖章后带走,最后发现质量差异,可以维权或退货”。

在茅台镇卖酒的部分销售人员,带着宗亲的帽子四处认亲,做出某某宗亲贵宾酒,某某姓氏接待酒等系列产品进行推广销售,他们不断群发消息,不断进群寻找客户。

有人为了卖酒,甚至上演了“杀猪盘”。据报道,一个自称小何的女孩主动加了石先生的微信,自称贵州遵义茅台镇人,25岁,家庭条件非常不好,大学毕业后在广州上班。两人很快网恋,但很少闲聊。

一天,小何自称回到老家茅台镇,朋友圈还晒出跟伯伯的合影。她给石先生发来一段带有哭腔的语音,称伯伯家的酒卖不出去,她什么忙都帮不到,觉得好愧疚。石先生听到后很心疼,立即买了4件白酒,每件6瓶,一共6400元。后来经人品尝,酒质一般。

不久,小何自称要去香港出差,微信可能会被封号,此后就“失联”了。石先生在遵义当地论坛发布“寻人启事”后,又被人冒充警察骗了200元。

“来茅台镇选酒是一场考试”

4月21日,茅台镇天气炎热。靳昊(化名)坐在一家酒店直播,有人送来白酒样品,他品了一口后微微点头,对老板淡淡地说,“酒不错,但还是有点邪杂味“,接着他又补充:你们是酒厂还是中间商,如果是中间商的话,就算了,我们只和酒厂合作,因为要考虑酒体的长期稳定。

一家酒厂的包装车间,工人在工作。

靳昊在郑州从事白酒销售多年,他从河南开车跑了1500公里到达茅台镇,准备选择几款酒贴上自己的品牌运回郑州销售。

靳昊遵循的理念是“一件也是批发价”,也就是说,一件上千元的酒,只赚二三十元就出售,一瓶只赚几块钱,这让茅台镇的不少酒商也非常惊讶,因为很多人一瓶都要赚几十甚至几百元。低价倾销的模式,让他获得了大量客户,有网友戏称他为“价格屠户”,他解释说赚的都是正常利润。

他不带货,也不打算发展经销商,觉得那样“割韭菜”不道义。目前酱酒价格偏高,他计划贴牌一款性价比高的口粮酒,按照三四百元一箱对外出售,搞个上千箱。同时再贴牌一款高端酒,酒体成本就要100元以上。

无论在酒店,还是去酒厂,靳昊走到哪里就直播到哪里。不断有人说要送样酒给他,或邀请他去酒厂品酒参观,但他反复吩咐,“有干净的酒厂可以找我,不干净的就算了”。他认为,很多厂家的基础酒不太纯,他要带着调制样品回酒店让专业品酒师再次品尝。

中途,靳昊去成都参加酒博会后,又回到了茅台镇,前后耗时一个月。他在宾馆里放了上百瓶样酒,地上一堆是通过初选的,另外一堆是因为价格或品质等原因淘汰的,桌上还有一堆还没有品尝的。

“来茅台镇选酒是一场考试,各种五花八门的酒,不专业的话很难品出来酒体的好坏。”靳昊走访了十多家白酒厂家,目前已选定样品,准备正式生产销售。

类似靳昊一样苦心寻酒的还有酒商杜明尖(化名),为了贴牌一款接近老贵州大曲口感的酒,他开着一辆轿车,2022年寻遍了赤水河畔各大小酒企,最终在习水县一个镇上找到并于年底在直播间售卖。今年,他为了贴牌一款百元左右的口粮酒,前后耗时三个月找了60多家酒厂。

这些贴牌商因为长期耕耘白酒行业,手里有一定的客户,所以经营状态还不错。但是一些刚刚转型进入的商人,却不断踩坑。他们到了茅台镇之后,销售人员非常热情,除了邀请到酒厂参观品酒之外,还专门请吃请住。

“一个做工程的老板,在茅台镇花了160万白白交了学费,他被忽悠去做低端酒抵工程款,包材直接印制了一万件,再花50万开了一个品鉴馆,运用各种故事包装,三个月都没抵出去几瓶酒,而且没有一个回头客。”资深品酒师刘元介绍说。

去年8月,一位陕西的贴牌商在茅台镇找酒,巧遇刘元正在调酒,对方带着不少样酒找刘元品鉴,其中一款酒只要30多元一斤,但实际值50多元,也许对方缺钱需要变现,这个贴牌商灌装了300件回去,结果很多人喝了都感觉口渴,而且头痛不舒服。刘元表示,这种偷梁换柱的行为非常普遍,劣质酒通过忽悠卖几十甚至几百元一斤。

《凤凰WEEKLY财经》在仁怀市走访发现,各种酒业公司密密麻麻,他们都不产酒,只是从酒厂拿酒来销售,但对外均称自己家有酒厂,让人真假难辨。很多酒厂也有多块牌子,这些牌子均为销售商,销售公司的人也对外宣称酒厂是自己家的。

多位酒商公开表示,社会上广为流传的300元内无酱酒其实有吹嘘成分,其实优质的捆沙酒也就是28元左右的酿造成本,加上三五年的存储成本和一瓶几块钱的普通包装,一般就五六十元,再加上厂家30%左右的利润,在一百元左右属于正常。但社会上成本几十元的酒,翻倍卖二三百,甚至四五百的现象比比皆是。

“市场上大品牌的酒,捆沙酒在300元左右,因为需要加上经销商层层销售利润,一般200元以下的酒,都是捆沙和碎沙的混合体,于是很多小酒厂虽然品质和品牌没多少影响力,但动不动就要几百甚至上千一瓶。因为千元左右的酒就属于高端市场,这些商家以10年20年以上的老酒进行宣传,能卖出的量微不足道,但卖二三百一瓶的话,还是相对容易。”

多位业内人士证实,不少酒商到茅台镇贴牌时,选择串酒或者串酒内加点粮食酒混合而成,每斤成本最多十来块,但包装盒却高达二三十元,看上去非常高端大气,拿到直播间卖七八十或者上百元一瓶也能赚很多钱。这种过度包装的行为,经常被业内人士调侃为“买盒子送酒”。

根据央视报道,很多白酒的扫码价是批发价的十倍,一瓶七八十元酒,扫码价居然高达698元。“曾有销售白酒的电商告诉我,假冒茅台50年陈酿,利润比贩毒还高。”国家质检总局原副局长刘平均曾如此表示。

“贴牌酒本身没有*的危害,但生产销售过程中,酒企往往没有实际参与,导致贴牌酒存在虚假宣传、以次充好等现象。”白酒分析师蔡学飞指出,“仁怀整治贴牌酒可以维护茅台镇的品牌形象,增强酒企对贴牌的管控意识。”

清理“贴牌酒”,商标诉讼近千起

当然,贴牌酒也有不少成功案例。一位酒商介绍,早年一家酒企通过放开贴牌,一时间很多资金涌入,很快完成100亿的销售额,从一个县级小酒厂成为全国家喻户晓的企业,但是很快砍掉了这些贴牌酒。还有一家酒企通过贴牌快速发展,收购了好几个知名酒厂,缔造了一千亿的酒业集团。

据悉,原为贵州茅台集团下属公司出品的“天朝上品贵人酒”,曾为行业知名的“茅系”贴牌酒,从上市至今,在销量上经历了大起大落。其官方网站显示,贵人酒官方市场指导价为699元,但从天猫、京东等电商平台搜索发现,其售价差距较大,为几十至上百元不等。

2017年,该酒曾创下单品销售1.5万吨,销售额13亿,同比增长400%以上的数据。但到2022年4月30日,公司营收仅372.91万元,利润总额为-78.31万元,负债总计约2608.36万元。

同年5月,茅台技开公司退出天朝上品酒业(贵州)有限公司51%的股权。2023年初,贵州茅台将天朝上品迎宾酒业告上法庭,诉讼案由是“侵害商标权纠纷”。

其实,这种傍茅台酒的事情比比皆是。据企查查显示,目前贵州茅台股份有限公司开庭公告数量为1189起,案由为“侵害商标纠纷”的共949起,其中作为原告身份上诉的共888起。

早在2017年,茅台就开始管束贴牌酒数量:2017年,茅台集团宣布施行“双十”品牌战略,要求每家子公司保留的品牌数不超过10个,每个品牌的条码数不超过10个。2018年,茅台集团发布“双五”规定,目标将子公司品牌数缩减至5个左右,产品总数控制在50个以内。

随后,茅台开始逐渐“清理”贴牌酒,2019年茅台集团发布《茅台集团关于全面停止定制、贴牌和未经审批产品业务的通知》。

业内人士表示,茅台严厉打击贴牌酒的行为,是为了维护茅台品牌形象和市场声誉,天朝上品利用茅台市场声誉和品牌影响力而打茅台“擦边球”的经营活动,实际上会给茅台市场形象与品牌带来负面影响。

此外,2021年5月遵义市(仁怀市)酒业协会发布《关于规范定制(贴牌)酒生产销售行为的通告》,严禁生产销售各类不规范定制(贴牌)产品,要求各酒类生产企业对所有定制(贴牌)产品进行一次全面清理。通告规定,2021年6月1日起所有酒类生产企业的各种定制(贴牌)酒必须向市酒业协会进行实物报备。

这茅、那台与大师

茅台镇有600多家酒厂,上千家作坊,当地大大小小的酒厂老板,毕生精力都想酿制出接近茅台酒的品质,但因为茅台股份公司的制作非常规范,且很多技术属于核心机密,所以这些小酒厂只能在探索中不断叹息。

很多只卖酒不产酒的酒业销售公司,仓库里老是存放着一些性价比高的茅台嫡系产品,比如飞天迎宾或贵州大曲,这些几百元一斤的酒他们不拿来喝,而是用来调,即根据不同的价位放不同老酒进行勾调。乃至于茅台股份公司的几款酒,被当地酒商戏称为“调酒神器”。

1949年,茅台酒厂由王茅、华茅、赖茅三家酒厂合并而成。然而,随着茅台酒的名气越来越大,打着赖家、王家后人旗号进行卖酒的层出不穷。“其实就算你祖上酿酒技术很高,和你自己酿酒水平没有多大关系。”前述品酒师刘元表示。

公开信息显示,本来1988年茅台酒厂就申请注册“赖茅”商标获准,后因连续几年未使用,2005年商标被撤销。虽然茅台再次提出注册申请,但由于各方阻挠,“赖茅”商标出现长达9年的无主阶段。于是市场上充斥各种劣质“赖茅酒”。直到2014年,北京市高院判定“赖茅”商标属于茅台集团。至此,“赖茅”商标的知识产权才尘埃落定。

但是,曾经在顶峰时期,几十个打着“赖茅”旗号的厂家,生产了几十上百种“赖茅酒”,甚至在河南注册的企业,也在使用。

一般来说,正规的厂家推出一款产品,要不断宣传推广,然后不断寻找地区经销商代理,不断把市场做大。但一般中小企业没有上亿的投资,根本无法拓展全国市场。

因此,除了贵州茅台以及少数规模大的酒厂外,其他中小酒厂的经营模式主要包括三种:生产或收购基酒卖给大厂;贴牌、定制、散卖;与资本合作,或者直接“卖身”。《凤凰WEEKLY财经》发现,仁怀市区一处普通的几间旧楼门口,挂有三家酒业公司的牌子。甚至某宾馆的地下车库,也有酒业销售公司在办公。但这些小规模的公司,就算有自己的品牌,销量也非常小。

基本所有卖酒的人都会编出各种故事。一般情况下,刚成立不久的企业都会把茅台酒厂的前身故事说一遍,然后改头换面介绍自己家的酒是这茅、那茅的前身分支或者是他们的直系亲属,获过什么大奖,或者说“某某大师”亲手勾调等等。说自己的酒得到知名大师真传,“品质不低于茅台,价格远远低于茅台”。

茅台酒厂的一位管理人员介绍,近两年出现非常多的酿酒大师、品酒大师、勾酒大师,现在这种自称大师的人,在茅台镇上是一抓一大把。其实上,国家的确有品酒师、酿酒师等技能资格证,但“大师”一般都是自封的。

声誉保卫战任重道远

业内研究机构权图酱酒工作室发布的《2022年度酱酒报告》显示,2021年酱香酒的产能只占所有白酒的8.4%,但销售利润达到780亿元,占比45.8%。高利润吸引了资本不断涌入茅台镇,大型企业修正药业、劲牌、水井坊、海南椰岛、海银系、巨人投资、金东集团、五叶神纷纷介入。

随着酱酒热的兴起,大大小小的酒厂集中在面积不足2000平方公里的仁怀市内,从而形成“小散弱”的局面。

贵州省环保督察组2021年4月指出,仁怀共有白酒企业1690家,其中2021年在产778家,“但除茅台酒股份有限公司等少数企业按要求建设冷却水循环处理系统外,其余白酒企业大多数因陋就简,在屋顶、厂区等修建简易冷却水池,达不到相关标准和规范要求,高温、高浓度冷却水直接排入外环境,加重各溪沟污染负荷。”

贵州省生态环境厅官网上点名了几家企业,仁怀市文洋酒业有限公司冷却水直排,水质发黑;酒城酒业冷却水管网布局杂乱,设置外排管道;金茅古酒厂冷却水收集池存在废水外溢。

另外,环保督察组多次指出,赤水河流域白酒企业违法建设、破坏生态问题时有发生,对生态环境造成威胁。仁怀市政府及相关职能部门统筹谋划不到位,白酒企业无序发展,污染治理推进缓慢,各溪沟污染依旧,区域环境问题突出。

在这样的背景下,仁怀市开始了对这些小酒厂的综合治理,其整治目标是到2025年,“就地改造提升一批、兼并重组做大一批、清理整治退出一批”,对“小散弱”关停并转,对外来非实体资本投资项目一律暂停、产能未经批准的一律不准扩张。

据仁怀市《政府工作报告》,截至2022年底,949家酒企完成“四改造一建设”。3月30日,965家酒企业(作坊)参加了由仁怀市政府举办的全市白酒生产企业(作坊)环保工作培训大会,会议现场下发的相关通知显示,决定在全市范围内深入开展已四改验收的白酒生产企业(作坊)环保巡查监管工作。

一家白酒作坊的负责人告诉《凤凰WEEKLY财经》,他们一共有20多个窖坑,已经被关停一年多,多次申请整改而未果,目前只能靠销售前几年的白酒维持生存。

今年3月1日,《贵州省赤水河流域酱香白酒生产环境保护条例》正式施行。贵州省生态环境厅副厅长陈莉指出,《条例》在起草、修改过程中,始终坚持发展和生态两条底线一起守,目的是为了解决贵州省酱酒产业高质量发展和赤水河流域生态环境突出问题。

除了对环境的整治之外,对白酒行业乱象整治,也提上了日程。相关数据显示,仁怀处于在营/存续状态的酒类制造企业数量为1027家,其中,注册资本在5000万元以上的仅有63家。

“小散弱”企业的无序发展不仅对仁怀的自然环境产生危害,同时也让酱酒产业屡屡出现负面信息。

对此,遵义市及仁怀市两级酒业协会执行会长吕玉华表示:各种倾销低质酒、劣质酒、侵权酒、发霉酒的乱象频频发生,严重损害遵义白酒和仁怀酱香酒的美誉度,白酒质量安全隐患大。

他认为,“以次充好、拿钱就乱报,特别是业内人士,你良心何忍?人们喝不上高端酒,可以喝中低端酒,但不能损坏仁怀酱酒的名声,不要忽悠和伤害消费者!”

近年,茅台镇也不断采取多项行动,保护国酒“茅台”知识产权和维护“中国酒都”及茅台镇地域品牌。

4月19日,仁怀市市场监管局发布告诫书,要求酒类生产经营者自觉遵守相关法律规定,自行开展排查清理,如有未经授权擅自印刷、包装、生产包含“仁怀酱香酒”地理标志证明商标酒类包材及产品,请立即组织清理销毁。该局表示,将于近期开展专项整治行动,一经发现侵权行为将按照有关法律规定严肃查处。

当下,茅台镇的各大小酒企都在忙碌着取第三轮次的酒,他们期望到秋天能卖个好价钱。“要是没有茅台集团的存在,这里可能仍然是个穷地方。”当地一位人士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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